石曼卿(994—1041),名延年,字曼卿,北宋文學家,才高未遇,飲酒自放,憤世嫉俗。“曼卿為人,廓然有大志,時人不能用其材,曼卿亦不屈以求合。”(歐陽修語)歐陽修是其摯友,兩人相識于宋仁宗景祐元年(1034),當時同官館閣??保坏揭荒?。其后兩人分別多年,當再度相聚時,石曼卿已憔悴衰老,不久,48歲的石曼卿就英年早逝。歐陽修曾作《哭曼卿》和《石曼卿墓表》等詩文對石曼卿予以深切悼念。詩《哭曼卿》對石曼卿的詩歌才華、書法藝術作出高度評價,對彼此相識甚晚,相聚無多表示遺憾,對石曼卿的才高不遇,英年早逝表示了極度的哀痛。在石曼卿去世26年后,歐陽修又派人到石曼卿墓前祭奠,并作《祭石曼卿文》,抒發了對摯友的深切懷念。
祭文首段點明時間與人物關系,這雖是祭文的固定形式,但也交代了寫作本文的緣由。
正文分三段:第一段(全文第二自然段)嘆其名聲卓然不朽,作者說曼卿活著的時候是人世間的英杰,死之后化為神靈,死后形體雖化,而名聲卻如同古之圣賢一樣“昭如日星”,可見歐陽修對石曼卿傾慕之極,這也正是作者在石曼卿去世26年后還一往情深,遣人致祭的原因。第二段(全文第三自然段)以“奈何”為界分兩層。“軒昂磊落,突兀崢嶸”承上一段“生而為英”,盛贊曼卿不凡的氣度和高尚的人格;“金玉之精”“千尺長松”“九莖靈芝”當為作者的主觀愿景,與上一段“死而為靈”相呼應,深蘊作者對朋友的愛憐之情。“奈何”以下,筆鋒陡轉,“荒煙野蔓”數句將一幅荒冢凄涼景象刻畫得淋漓盡致,面對滿目凄涼的墳墓,就如同面對曼卿的人生境遇,作者將現實的情境、過去的記憶和未來的遙想交織在一起,既有對朋友的思念,也有對生命意義的思考,文章的境界由此開闊。兩層一客一主,前一層僅為反襯之筆,后一層是本段的重點,也是全篇的核心,主觀愿景與客觀現實構成強烈反差,深刻地表達了作者對朋友的無限痛惜之情。第三段(全文第四自然段)前兩段先后用“此自古圣賢,莫不皆然”“此自古圣賢亦皆然兮”作鋪墊,本段直抒胸臆,“盛衰之理,吾固知其如此”,“固”字用得好,與下文的“而”字構成轉折,一句“有愧乎太上之忘情”宣泄出作者對朋友沉甸甸的思念。歐陽修寫作此文時,已經61歲,自然深知名可不朽,空悲無益的道理,可是,追念往昔,仍凄然淚下,不能忘情!理智,終究抑制不住情感,悲從中來,不可斷絕。
《祭石曼卿文》以情馭筆,一氣呵成,不假修飾,卻又得結構之妙。“三呼曼卿”統攝全文,對亡友的景仰與贊譽之情溢于言表。并借凄涼之景抒凄楚之情,字里行間充溢著作者對石曼卿英年早逝的痛惜和對友人深切的懷念。而最后一呼又采用逆筆,未言情,先言理,情理矛盾,理不勝情,以至傷心落淚,更見友誼之深摯。
整篇祭文集描寫、議論、抒情于一體,略于敘事,詳于抒情、議論,且議論中融注深厚的感情。祭文基本上沒有追敘石曼卿的生平事跡,而主要是通過物之盛衰、人之生死、形名之存亡的議論,抒發對摯友的懷念之情。在議論中交織著主觀與客觀、常理與心理的矛盾,千回百轉,低回凄惻,愈轉愈深。整篇文章情真意厚,纏綿悱惻,不能不令人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