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會寧,除了“家長苦供”寫進會寧教育精神的標語以外,延伸的版本還有“親戚苦幫”。有時,一戶普通的農民家庭同時培養了兄弟姐妹幾個大學生,但算一筆經濟賬就可以知道,一年近萬元的學費,足以讓培養農村大學生的父母甚至整個家族背上巨額債務。
有統計顯示,最近10年,大學的學費上漲了20倍。依照會寧當地農民目前2000元左右的年平均工資,一家不吃不喝,也供不上一個孩子到城里上學……
“狀元縣”的神話還能續寫多久
政府部門以“教育立縣”,農民舉債也要讓孩子考大學,雙方都以向大城市輸出大學生為目標,但最終,會寧依然是國家級貧困縣。
教育致貧、教育破產論……越來越多的爭議盤踞在會寧上空。
其中,一條來自外界的指摘最觸動會寧人的神經:最近幾年,會寧沒有再出過狀元。“狀元縣”似乎名存實亡!“延續幾十年的教育神話,可能正出現一個拐點。”
“歷史上,會寧這個地方的人就不太愛經商,一直崇尚教育和文化。”窗外蟬鳴不絕,我們聽賈志園說著他心中的“會寧教育之變”。“沒狀元,并不是壞事。狀元本來就有炒作之嫌!”當了幾十年鄉村教員,在他看來,所謂“狀元”,究其根本,綜合著很多考試的偶然因素,可遇不可求。
因為身處“教育重鎮”,這里的村民見慣了“大學生”,對于高等教育,比起其他窮鄉僻壤的勞苦農民,就有了更“前衛”的理解。事實上,一種教育新觀念正在潛移默化中形成:會寧人更在乎的是大學的質量,而不是高分;更在意娃娃從山里出去后,是否獲得生存的本領,而不是頂著博士的虛名。
讓賈志園等一批老教育工作者真正介懷的是,目睹城市教育和農村教育的剪刀差逐步擴大,鄉村教師拼盡全力卻無力改變。“會寧一中、二中再強,但和蘭州一中、西北師大附中這樣在城市里的名校肯定不能比,更不要說和沿海城市相比。”
“和蘭州那樣的省會城市比起來,會寧對優秀師資的吸引力十分有限。薄弱的師資和落后的教育方式,正大大削弱會寧本地學生的競爭力。”有位教育局的工作人員把話挑明了。
大學自主選拔考試日益普遍,高考命題也日趨靈活,種種圍繞著升學和人才培養的新動態和新跡象,都對大山里的考生極為不利。
一些已經從會寧“走出去”的大學生,對于回報家鄉,心頭也別有一番滋味。有位會寧籍考生,如今已入讀滬上一所名牌大學。每年暑假,他都不忘組織一批大學生回鄉支教,感恩家鄉。但每當和會寧當地的年輕學子交流,鼓舞他們快點走出大山去圓夢,他內心也浮現出一連串的問號:難道感恩家鄉,就是帶著更多孩子早日離開家鄉嗎?人都走光了,那家鄉誰來建設?
支教的好事做得越久,大學生的心里也就越困惑。
對不計成本辦教育的會寧來說,擺在面前的兩難困局,同樣難以突破:政府部門以“教育立縣”,農民舉債也要讓孩子考大學,而雙方的目標都是把最優秀的學生輸送去大城市。最終的結果是,會寧縣每萬人中擁有大專以上學歷的人數,遠超過全國平均水平,但“國家級貧困縣”的帽子,卻遲遲沒有摘掉。
“這就好比一個國家號稱教育強國,但強國的途徑卻是把人才都送到海外,實質就是優質人才流失啊……”離開會寧時,我們看著布滿全城的紅軍會師紀念牌,體味著這座城市的榮光,遐想著她的未來。“教育留人”,是會寧想做的,但恐怕又非其一己之力可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