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磚砌的小屋,門口掛著一張白色牌子,上面寫著“蘭河小學”。
走進屋,涼氣撲面而來,不到20平方米的空間里,一半是炕,另一半擺著4張課桌、8把椅子和一塊小黑板。一個破舊的老式辦公桌上,放著兩瓶紅藍墨水、一部黑色的磚頭收音機、幾本褪色的小學課本。
就是在這里,黑龍江省鐵力市工農鄉蘭河小學教師仲威平堅守了24年。
1998年,蘭河小學被撤并到5公里以外的鄉中心校,這意味著學校8名貧困﹑單親﹑智障、無人照顧的學生因上學路途遙遠而面臨輟學。為了這些孩子有學上,仲威平留了下來。守著不超過8名學生的班級,每天講4個年級的課,嗓子干了,抿一口從家帶的涼開水;中午餓了,啃幾口冰涼的饅頭。
24年來,不管風吹日曬還是雷雨大作,她獨自騎車在夏天泥濘、冬天被大雪覆蓋的林區小路上往返。仲威平的道理很簡單:“讓老師跑路,也別讓孩子累著。”“你肯定不敢相信,就在這條小路上,她騎車的總長度都能繞行赤道一圈半了。”工農鄉的鄉親們豎起大拇指說,“你算算,她上課來回騎車20公里,一年上180天課,一共是3600公里,24年下來可就是7萬多公里啊,赤道總長才4萬公里呢!”
既是老師,也是勤雜工
她守著這個教學點,既當老師又當勤雜工,鋤草、燒爐子、釘窗戶,什么活都干。有人問她:“何苦呢?”她說:“我是當老師的,有這樣的責任和義務,換了誰都會像我一樣。”
教室窗戶上蒙著一層農用塑料薄膜。那是怕冬天窗戶漏風,仲威平自己釘上的。透進來的光線因此減少了許多,墻壁也被煙熏黑了,教室顯得有些昏暗。但這簡陋的教室還是被仲威平精心布置了一番。“好好學習、天天向上”8個大字整齊地貼在講臺上方。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仲威平的“作品”。她笑著說:“一大張紅紙只要一塊錢,買回來剛好裁成8塊,再用粉筆寫上字,一點都不費事。”
黑板旁邊,貼著一張課程表,同一時間段的方格被分成了4塊,分別寫著4門課程。如果不仔細琢磨,還真搞不明白。“你看,周一第一節課,四年級學生上語文,二年級學生預習數學,一年級學生寫生字……”仲威平解釋說。
1998年之后,蘭河小學的學生最多時只有8人,被分為4個年級,有時一個人就是一個年級。仲威平每天要給各年級的學生上課。最初,如何讓不上課的學生利用好課堂時間是她最頭疼的問題。漸漸地,她摸索出了課表上顯示的“動靜教學法”,就是一個年級學生動起來聽課,其他年級的學生靜下來寫作業。但這樣一來,仲威平就不得不利用課間時間檢查、批改學生的課堂練習,常常連喝口水的工夫都沒有。
教室里的桌椅也有些特別,大人坐上去會感覺椅子太高,桌子太矮,很不舒服。其實,這是仲威平特意為孩子們親手改造的。她說:“以前的桌子太高,學生個頭小,坐下就夠不著桌子了,只好跪在椅子上。我干脆把桌子腿一個一個鋸掉。”
這個學校雖然老師少、學生少,但課程一門不少,連思想品德教育都搞得有聲有色。每周一早晨,仲威平會帶著孩子們到教室外向高高飄揚的國旗敬禮。當初,學校沒有旗桿,如何把國旗掛起來,讓她煞費苦心。最終,一根4米長的小楊樹干被仲威平“變成”了國旗桿。“我跟孩子們一起把‘旗桿’先放倒,把五星紅旗綁在一端,再將‘旗桿’豎起,埋在坑里固定。”從此,蘭河小學就有了獨特的“升旗儀式”。
鐵力市位于小興安嶺南端,夏季炎熱,冬季寒冷,一年積雪日數超過100天,氣溫最低能達到零下三四十度。教室里沒有暖氣,冬天必須得搭上爐子和火炕,炭就成了蘭和小學的過冬必備品。
每年10月,仲威平早晨去學校時,都會在自行車后座上綁一袋炭,一個冬天要用的炭,就是這樣被她一趟一趟運到學校的。冬天的早晨,仲威平會早到半個小時,在學生到校之前把爐子搭上,把教室烘熱。遇到雪大路滑,她出家門的時間會更早。
年久失修的門窗也抵御不了冬天的大風和寒冷空氣。入冬前,仲威平還要給教室的門釘上木條,并給窗戶罩上塑料薄膜,起到加固與保溫的效果。如今,門上一條條歪歪斜斜的木板,都是她多年來陸續釘上的。
夏天,教室周圍荒草叢生。特別是暑假過后,荒草往往會長到一人多高。為了給孩子們開辟一片活動場地,仲威平開學前就會跑到學校除草。
“仲老師守著這個教學點,既當老師,又當勤雜工,鋤草、燒爐子、釘窗戶她都自己干,從來不告訴我們。”她的辛勞,鄉親們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有人問她:“何苦呢?”她笑著說:“我是當老師的,有這樣的責任和義務,換了誰都會像我一樣。”
就算天上下刀子,也來給學生上課
一個冬日的早晨,她頂著刺骨寒風,踩著及膝的大雪,終于走到了學校。只見教室里,學生們整齊地坐著,一張張小臉凍得通紅,眼巴巴地望著她。“你們就這么相信老師能來嗎?”“您說過,天上下刀子也來給我們上課。”她的淚水刷地流了下來。
4月初,風中依然夾雜著寒氣,仲威平低頭走在蘭河村頭因冰雪消融而變得泥濘的道路上,早晨扎好的發髻早已被風吹散。這條路,她再熟悉不過了。
通往蘭河村的這10公里鄉村小路伴她度過了24個春夏秋冬。這里的一草一木都見證著她24年來的艱辛:早上4點起床,6點出門,8點上課,這樣的作息時間雷打不動。最難的還是走這條坑坑洼洼、時而泥濘、時而冰雪的鄉村小路,順利的話,騎車一個來回要3個多小時。但是,仲威平能順利騎完全程的時候太少。大風天,她推著自行車艱難地頂風前行;雨天,她扛著自行車,趟過滿是泥水的道路;冬天,道路上積雪一尺多厚,她只能步行去學校;春天,路面的冰雪白天化開,晚上結冰,早晨的路面光滑得像一面鏡子,她連人帶車滾到路基下的情況有過十幾次,被摔出幾米遠更是家常便飯。她的背包里必備螺絲、起子、氣門芯和雨衣。為了不耽誤上課,自行車壞了,就在路上自己修理。
現在,仲威平走路時有點瘸,右腳使不上力,因為腳腕很早就患有骨膜炎,腫得很高、很疼,冬天連棉鞋都穿不進去。
2009年冬天的一個早晨,準備出發的仲威平怎么也推不開家門,原來是夜里的一場大雪把門堵住了。家人都勸她不要去學校,但是仲威平放不下學生,背上包,拎著“午飯”上了路。大雪紛飛,寒風呼嘯,她根本睜不開眼睛。一個人走在望不到盡頭的雪路上,越走雪越厚,膝蓋以下都被埋在雪里,實在難走的地方,就手腳并用。
兩個多小時后,仲威平終于走到了學校。教室里,學生們整齊地坐著,一張張小臉凍得通紅,眼巴巴地望著她。“你們就這么相信老師能來嗎?”仲威平輕聲問。“您說過,天上下刀子也來給我們上課。”學生的聲音稚嫩卻堅定。那一刻,她沒來得及躲避學生的目光,淚水刷地流了下來。
林區的天氣變化多端,特別是夏天,晴好的艷陽天里也會突然間雷雨大作,披上雨衣也無濟于事。仲威平經常渾身上下都淋得透濕,凍得渾身發抖。沒有干衣服換,她就讓幾個女學生擋著,把衣服脫下來擰一擰,再濕乎乎地穿在身上。
2003年,仲威平患上了嚴重的婦科囊腫病。因為每天都要騎自行車上下班,過度勞累,病情越來越重,每次發作都非常痛苦。為了不耽誤上課,她經常一邊講課一邊打點滴,就這樣堅持了4年。2007年暑假做手術時,醫生狠狠地批評她:“你真是寧要學生,不要命!”
陪伴著她經歷風霜雨雪的自行車一共有4輛。3輛舊車已經徹底報廢,被放在后院的墻邊。去后院菜園時,仲威平總會不由自主地看看那些“功臣”,過去20多年的歲月仿佛歷歷在目。
在仲威平看來,有自行車陪伴的路途上也有難忘的幸福回憶:“夏天,路邊有很多野菜,放學后我會采摘一些帶回家;冬天騎不動車時,我早晨就在路上撿一些小樹枝,帶到教室搭爐子用。這樣,一個人走著也不寂寞、不害怕。”
按慣例,每逢期末考試,仲威平會帶著學生到鄉中心小學參加統考。但冬天期末考試常常會遇到大雪,孩子們太小,無法跟著她趕到考場。為了不耽誤考試,仲威平就一大清早抱著試題,從中心小學冒雪趕到蘭河小學組織考試。“讓老師跑路,也別讓孩子累著。”仲威平的道理很簡單。
由于學校離家遠,路又不好走,仲威平中午下課送走了學生,就在教室里啃幾口從家帶的饅頭,就幾口水。20多年里,仲威平吃過各式各樣的饅頭:被雨澆透的、凍成冰塊的、夾雜著土渣的……冬天的午飯最難下咽,氣溫零下三四十度,滴水成冰,到學校后,饅頭和水已經凍得硬邦邦的,到中午還化不了。仲威平只能硬啃幾口填填肚子,有時干脆不吃了,餓著肚子繼續上課。
談起啃冰饅頭的事,她笑著說:&ld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