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鮮靈靈、活潑潑的教育生活及教學事件成就了優秀教師。當課堂生活為教師所悅納,并能用心去省察、體驗、感悟一些自己感動、觸動、激動、震動的事件與細節― 便足以在年長日久、日積月累中滋養教育的理想與信仰,升華教育的智慧與激情。
因此,教師要成為反思者、研究者。經由反思,教師將個體的教育教學經歷化為生命的養料,化為靈魂、血肉、思想、境界,為教育人生提供廣闊的背景和深刻的心靈力量。
一、有些教育教學事件與細節經由歲月的醞釀才會有刻骨銘心的頓悟。
一般而言,我們現在的教學反思強調即教即思。即時反思能較真切地回想課堂教學的一些真實場景,具有現場感,可以使教師在教育教學過程中隨時感悟、隨時調整、隨時提升:但它常常是上一課思一課,所得的經驗支離破碎,沒有后續性與持續性的力量。缺乏全過程、全方位的反省意識,我們就無法真正認識自己的教育教學歷程,也無法明了我們的心路歷程。尤其重要的是,不少真知灼見不可能在一剎那就可以一眼洞穿,而是需要時間來醞釀、蒸騰、積淀、沉潛,直到若干時候一個合適的情境、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我們的心靈被靈光一閃般地照徹了,這時,我們才悟道般地領悟了許多天或許多年以前的事件潛藏著的意義與價值。
正是基于這樣的思考,我們既提倡即時反思,同時也強調延時反思或者是懸擱式的反思。延時反思在最初可能將困惑深埋于潛意識的深處,直到某人、某事、某物、某情、某景的引爆,才使人恍然大悟、茅塞頓開。這種徹悟是一種透明的智慧,甚至是在無意識中綻放的心靈之花。延時性教學反思,更多的是借助于外部媒介與事件對人的內心世界產生觸動,如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教育教學的經歷,歷經時間與情境的鍛鑄之后,就可能有新的感悟:由讀某書而生發感想,由學生的提醒而觸發靈機,由人生的體驗而啟發智慧……
臺灣的鄒瑞香老師在反思其成長歷程中提及這樣一個小故事。她以前一直滿足于自己的教學方式,因為,學生大都取得驕人的成績。一直到1988 年,遇到一位在國中教英文的學生,這位學生當面告訴鄒老師:“老師,從前學的數學,都聽不懂,我們都是背的!”鄒老師一聽,心里想:“我的天啊!這個當年每次數學考試都是一百分的小孩,居然是這么辛苦學的!" “那國中呢?" “一路背到底啊!" “那高中呢?" “就很慘啊!背不來!”鄒老師在反思中寫道:“學生的話,好比一記當頭棒喝,敲醒夢中人,含著淚水,懺悔去也。當年的名師,也不過是個假象吧!" 她的徹底的反思是由許多年后的一個機緣觸發而成。
如果沒有她這種每時每刻一以貫之的教育教學反思精神,她可能對于學生的這番話不以為然,不會引發她“翻天覆地”的心靈的感撼與思想的震蕩。正是由這次徹骨的反思讓她走上建構主義數學教學的道路,并在教學上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其實,教師的一些個人信念與教育教學的理想總是在一些日常教育教學事件與細節的啟蒙下,由蒙隴而清晰,由微弱而篤定,從將信將疑走向置信無疑。春節期間,十幾年前教過的兩位學生興致勃勃地回憶起他們的小學生活。兩人高興地說,林老師,你對學生的懲罰總是讓人捉摸不透。
有一次,我們四個男同學因為打球遲到了。于是,大家都站在教室門口七上八下地等著老師懲罰。因為,很多老師都會罰站、罰抄作業、罰掃地,甚至罰打手心啦,所以,大家都揣測,這下肯定挨板子。沒想到,老師請我們到操場上再打十個球。真是意想不到啊!此后,他們再也沒有因為打球而遲到過,并且,越來越覺得老師與眾不同,越來越信服老師,越來越喜歡學習了。
其實,在我最初的心中若隱若現有著這種想法:對學生的錯誤,教師的責任在于提醒,而不是懲罰。教育教學要讓學生擁有向上向善的心力,外在的說教與壓制常常是無益有害的。學生在“意想不到”之后,深有感觸,從而才可能改善自己的行動。直到學生們的一些提醒后,我更加堅信教育的力量在于深刻:教育教學要發人深思,深人人心,才能發出無與倫比的能量、熱量與力量。
二、教學反思是真正的教育者一生必修的重要的功課。
教師的課堂教學修煉需要持之以恒的不斷反思。教學反思的目的在于不斷地省思自己的教育教學行為,從習以為常的教育教學行為中探察它的沉病與積弊,促使自己的教育教學行為不斷得以改進。教育教學行為方式的轉變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就能實現的,而是一個長期的、復雜艱難而又循環往復的過程。今天,小心翼翼對待,可能就有所改進;明天,漫不經心則又可能故態復萌;后天,不加省思就會重蹈覆轍……
要從深烙于心的舊習中振拔出來,建構新的教育教學行為圖式,是一個持之以恒的過程。任何畢其功于一役的想法是不切實際的。語文特級教師于漪每教完一篇課文后,總會寫一寫下一次再教這節課時應如何做,正是在這樣一點一滴,年長月久的反思間,在對教育教學的回望中,她的課得以爐火純青、常教常新。失敗處和成功點都細加品嚼珍藏在心,便可化為生命中的智慧,并發揚光大。
反思是一種不間斷的行動。不積趾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在教育教學上的反思如果是一時興起偶爾為之,那么,可能成效不大。教師的成長需要在時間長河中由智慧之流永不停歇地潤澤,一旦理性之光不再照亮生活的每一足跡,我們就會誤入迷途:只有時刻的反思,才能打通內在的理路與思考。這樣,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才能在漸悟與頓悟中豁然開朗,也唯有這樣才能使一切冥思苦想無法理解的問題都迎刃而解:教育教學藝術及其反思都是一種禪悟的藝術。
而且,對于不同的人來說,其思維的主要方式也各不相同,有的人文火慢煎久而久之才有一些漸悟;有的人則是急火猛攻,剎那間獲得頓悟。就是同一個人對事物的看法也會因時間的流逝而改變,如果點點滴滴在心中慢慢思考,慢慢醞釀,我們就可能會覺得昨是而今非,或昨非而今是。就可能在漸悟中獲得另一種頓悟。因此,深刻的反思需要時間來提煉與淘洗,正所謂“千淘萬渡雖辛苦,吹盡狂沙始到金”。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這里涉及到曾子反思的堅持性與方向性,就是每日三省,持之以恒從不間斷;其次是反思的目標指向非常明確,不是東鱗西爪,這是因為反思對行動的改善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需要不斷反復地改正與調整,才能漸漸穩定下來。
反思,是一種來自內心沉淀的力量,歷久彌深,經久彌重在教育教學反思中,我們提倡將即時反思與延時反思結合。將自己的學習經歷及教育的經歷與當前的課堂教學聯系起來,使教學反思更豐富、更有意義。因為,這對自己而言,是改善自己的經驗積累;對別人而言,則更具有說服力。教育是一種慢的藝術。教育教學實踐是一種蓄勢涵養的過程。美好的教育需要多年歷史文化的積淀才能孕育而成,優秀的教師需要用整整一生的時間來鑄煉、陶冶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