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類經驗的故事性
人為什么要“敘述”“故事”?第一,生命歷程及其意義感,構成了故事的內容前提;第二,“存在”通過語言、藝術等各種符號“表達”自身;第三,通過“敘述”“故事”,使自我在與他人的關系中凸顯出來。第四,通過“敘述”“故事”,以一種實踐智慧的方式保存文化。 總括來說,人類經驗的故事性,體現在兩個方面:其一,個人生活。“我們每個人也有一部個人的歷史,有我們自己的生活故事,這些故事使我們能夠解釋我們是什么以及我們被引向何方。”其二,人類文化史。教育經驗與智慧,在很大程度上正是以“故事”的方式存在的,或內蘊于“故事”之中的。
(二)教育敘事具有解放氣質
教育敘事是不同于宏大敘事的另一種言說方式,它更關注基于個體專業生活的具體事件及其經驗的詳細描述,而不是律則性陳述,它“為普通教師、學 生以及其他讀者提供一種能讓他們參與進來的生活語言風格的研究文本”。這使教育當事人,尤其是一線教師獲得發出自己的聲音的機會,“以使教師的聲音能被人 們清楚大聲地聽到”,教師們可以自己說自己的事,從而擺脫了那種總是需要別人替自己說話的失語狀況。在這一意義上,教育敘事實際上是一種聲音政治學的體 現:通過敘事,使教師在一定程度上擺脫了被“寫”的“寫文化”的從屬狀況。教育敘事的解釋氣質還表現為知識生產方面,,教育敘事確實可以生產一些知識,這 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教師在知識的“產生一分配一消費”鏈條中的位置,改變了以往那種只是處于消費知識的狀況,使教師進入知識生產的前端,提升了教師的地 位。
(三)教育敘事是一種接近教育理論的方式
首先,教育敘事是一種“經驗敘述”,它關注個體和群體內在世界和經驗意義?;诮逃涷灥膹碗s性、豐富性與多樣性,教育敘事可以回到教育現場,重構了鮮活的“李子”,體現了教育的實踐性質。而“教育經驗的敘事探究便不僅僅為經驗的呈現方法,也成為了教育意義的承載體,更構成了一種開放性意義 詮釋的理論方式”。其次,教育敘事隸屬于“發現”而不是“證明”的研究范式。教育敘事研究遵循自下而上的歸納邏輯,從故事本身中尋找內在的“結構”,而不 會先入為主地用演繹的概念框架去提取或套系故事。“扎根”是敘事研究形成理論的方式。教育的經驗敘述不能停留在“故事”本身,而是遵循扎根的邏輯去建構情 境性的“實質理論”,并走向律則性的“形式理論”。
(四)敘事研究是誕生原創性教育理論的沃土
從總體上說,我國目前的教育理論處于一種“失語”的狀態:從方法論到分析框架,從概念、術語體系到具體的教育案例,都跌入了西方的話語體系。 近年來,本土化、原創性教育理論的呼聲是對這一現象反思后的努力。丁鋼在談到自己醞釀教育敘事研究時的基本原因時,曾談到了“中國教育”所包含的豐富意義遠沒有呈現出來。教育敘事研究通過敘述教育當事人的故事來尋找本土概念,發展本土案例,進行充滿本土文化意蘊的解釋,創造本土化的教育理論,從而為我國成為教育理論輸出國做出貢獻。目前一線教師們做的很多敘事研究,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敘事研究,但卻提供了大量的本土化的教育經驗,為本土化教育理論的建構提 供了大量的素材,使理論研究對日常教育實踐保持高度的教育學敏感,并從中尋找教育理論自身發展的可能。
(五)教育敘事提供了另一種研究視角
首先,教育敘事提供了從內向外的研究視角、傳統的教育研究主要是一種外部的省察,教育敘事使我們意識到,“教學知識”并不僅僅是“由外而 內”,即創造于大學,應用于中小學;教學知識亦蘊藏于教師的實際工作和環境中,教學知識必須既從內部也從外部兩個角度來省察。教育當事人的敘事研究,即是 一種從內部而來的教育知識生產,而這種視角的轉向,恰恰內在地契合了教育的實踐性質?;?,教育敘事提供了從經典教育思想到一般知識、信念與思想的研究視角。以發現教育“規律”為己任、以思想與著述為“職業”的研究者,其思想常與實存的教育世界有一段距離:“教育理論與教育實踐脫節”是我們常有的感受。事實上,教育研究應當注意到在人們生活的實際世界中,有一種作為底色或基石而存在的教育知識、思想與信念,它在人們判斷、解釋、處理所遭遇的教育問題中起著積極作用。教育敘事把這種一般的知識以故事的方式呈現出來。
(六)教育敘事指向的不是“故事”,而是“意義”及其理解
任何敘事都希望傳遞出某種意義。教育敘事是另一種言說方式,敘事文本的一個特點就在于以其生動的描述、豐滿的形象、細膩的感受、輕松的筆調等 特征,激起閱讀者的共鳴,從而不斷“點頭”認同,進而對其所承載的教育學意義有所領悟。與論文閱讀相比,閱讀敘事文本是一種“非正式閱讀”,但其效果似乎 更好:因為收獲來自于“領悟”,而不是“接受”。與此相關,支撐教育敘事研究的正是人文科學獨特的方法論,即狄爾泰式的“體驗-表達-理解”。敘事本身是 一種體驗及其表達,而閱讀敘事文本所伴生的“現象學式的點頭”表明了一種移情性、參與性的理解及其表達。因此,評價一個敘事文本好壞的基本標準即是:“故 事”及其“敘述”是否蘊含了豐富的教育學意義,能不能很好地引導閱讀者去領悟這些意義,能不能導致一種現象學式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