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好像一讀了師范學校就變成老師了。雖然他還在聽課,雖然他還在教室里盯著學姐學妹看,雖然他才剛學會寫情書,但他已經覺得自己不再是學生了,便打算終身專為人師。孟子說,人之患,好為人師。一語點破,這就是老師的第一大罪狀:根本沒打算當學生。
老師以“師道”為己任,說實話我們當學生的,從來沒搞清“師道”是個什么東西,反正考試不考,隨它去罷。韓愈的《師道》雖然在試卷上出現過,但畢竟韓先生早就成灰,不知所蹤,還有就是,當學生的千萬別把文章當真,誰當真誰倒霉,你想在堂上和老師討論文章學術?你就是壞學生,因為你的嘴還沒張開,就已背上了反叛的罪名。瞧人家班干部,就從來不干這種自毀前程的事。如果說,真理越辯越明,那么學校根本就沒真理,既然沒真理還講什么師道?
在這個不明不清的“師道”霸權概念之下,學生變成什么樣呢?只要站在學校門口,你就可以看到那些無精打采地走在街上的學生,青春的身體加上不合身的、甚至是設計丑陋的校服,就是最好的例證。無精打采,是“師道”的功力;沒有美感,是“師道”的功力。一個人的青春歲月,連基本的美感都沒有,還有什么精神?還談什么健康成長?如果說要統一服裝,請看看人家港臺,看看人家日本,其中相差的距離,請孫大圣翻幾十個跟頭,幾十個十萬八千里也不可及也。學生的美丑與升學率無關,無獎金無關,與老師無關,因為老師根本沒打算當學生。
我們假設一種場景,讓老師穿上這些惡心的校服走在街上,老師會有怎么的感覺?我打個賭,老師一定找老鼠洞鉆之。雖然他們知道“推己及人”的道理,但這個道理在學生身上從來不成立。那么,在學生身上成立的是什么?只有兩個字,就是“服從”,按照慣用說法,就是“授教”。這不存在什么溝通,溝通是雙向的,“授教”是單向的。舉個例子,如果學生要找老師談話,必須要在談話內容前面加上“請教”兩字,否則便不配當學生,“請教”是單向的。班干部最喜歡借“請教”拍馬屁,拍馬屁到是雙向的,大家舒服。
老師的高高在上,絕不是學生捧的,而是自以為是的結果,就這一點來說,老師的涵養不及人家唱歌走調的歌星半點,人家歌星能站在高高的舞臺上,全靠臺下的觀眾捧。世界真奇怪,沒人捧老師,老師還自己厚臉皮上講臺玩,舉個“優秀教師”的旗子,以為自己是神仙,裝點神氣還行,搞起學術來就露餡啦。我就碰到過一位語文老師,硬說“食色性也”是孟子的話,學生真的把《孟子》搬來,他的老臉一沉,鉆老鼠洞狀,可教室沒有這種洞,就只能自認倒霉,但在以后的日子,這位說真話的學生的下場是,沒高考就提前走人了。
韓愈所說的教育面前人人平等之理想狀態,從來沒有在學校發生過。老師根本沒打算當學生,學生也根本沒打算當弟子,就這樣師生關系一直決裂著,這種僵局全因老師的這一罪狀而起,什么時候老師也甘愿當學生了,什么時候這種局面才有希望得到改善。